文化識盲與文化糾結:本土田野工作者的「文化」問題

潘英海 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


我們通常會假設:研究自身所處的文化(即人類學所謂的文化)比研究異己文化容易,因此我們反而常會不自覺地陷入一個瞭解的陷阱:自己瞭解自己一定比別人瞭解自己多,自己對自己的瞭解一定比別人對自己的瞭解正確,自己比別人更有權利瞭解自己……等等。

這類的問題在我們的社會中,在原住民自覺運動的影響下,更突顯「自己比別人更有權利瞭解自己,而別人的瞭解都是一種體制所建構的瞭解,或是我族中心的瞭解」之問題。依此而言,現代人類學在知識論上所面臨的問題,已不似傳統的人類學者,所面臨田野工作上的文化問題是「文化震撼」或「種族主義」;現代人類學者在田野工作中所面臨的「文化」問題是另一種「文化」問題,只是其性質不同,這正是本論文所要探討的要點。

在本文中,筆者應用「文化識盲」與「文化糾結」兩組概念說明本土田野工作者在田野工作歷程中所面臨的「文化」問題。「文化識盲」的討論指出:(1)研究者與研究對象之間的溝通是在象徵層面與文化層面的互動過程中所交互建構的,(2)若研究者無法進入地方文化的整體生活經驗以形成新的「體驗」,(3)則研究者會以自身的文本(例如:生活經驗、學術理論等等),「理所當然地」添塞解讀研究對象文本的隙縫,產生「瞭解」上的異化現象,(4)並使得田野工作中「體驗─瞭解─表達」的詮釋機制誤讀文化的訊息。「文化糾結」的討論指出:(1)在本土的田野工作過程中,研究者與研究對象共處於同一社會的整體生活經驗,(2)但是研究者與研究對象同時也交織於在地化的文化經驗,(3)當研究者「背景知識」與「地方圖案」是兩組難以辨識的文化訊息時,(4)研究者會被「多聲帶」的文化訊息給牽絆住,以致無法解讀地方文化的深層文化訊息。

當代有關知識論的問題一直是限制在科學哲學、科學史、知識社會學的範疇在談。文化很少進入思考或論述知識論的語彙中。然而,人的瞭解是靠著操弄、掌握象徵符號系統,特別是語言,因為語言建構了自我瞭解與瞭解外在世界的觀念與分類。本文指出,研究者在田野工作中的瞭解是「文化負載」的,相對於漢森(Hanson)所提出「人的知覺是『理論負載』的」,以及孔恩(Kuhn)所提出的「『理論典範』對正統知識的制約」。

關鍵詞:文化糾結,文化負載,文化識盲,本土田野工作


返回目錄